问题不只是用来问的

一个被忽视的假设

问题是用来问的。这句话听起来理所当然。

但等等。虽然提问是问题的一个功能，问题实际上是一种多功能工具。要发挥这些功能，你首先得学会持有问题，而不是急于提问。

问题像一种容易受惊的生物。如果你急于追问，它会给你一个表面的答案然后消失。但如果你学会与问题相处，它会带你去更深的地方。

抓住问题

提问时，我们通常期待得到答案。这种期待可能是权利感，也可能是预期。无论哪种，它都会把焦点转移到答案上。

但问题本身值得被对待。

抓住问题有两层意思。你要"按住"不着急提出，把它们"搁置"一段时间。同时，你需要"抓住"它们，而不是完全放在一边。

试试这个练习：在会议中把所有问题记在笔记本上，而不是立即打断讨论。你会发现很多问题其实不需要问。有些问题几分钟后就被解答了。有些问题写下来后你自己就能解决。还有些问题最终并不那么重要。

这是从被问题牵着鼻子走，到把问题当作对象来处理的第一步。

揭示问题

当你对问题有了把握，下一步是揭示它。

揭示问题不等于提问。提问带着期待，期待对方给出答案。但揭示只是创造共同认知——让对方知道你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
• "我想，问题就在于……"
• "我注意到我对……感到好奇"
• "我脑海中出现的一个问题是……"
• "我先抛出一个问题，我们暂时不必急着回答……"

这些表达方式都在揭示而非提问。它们不要求立即的答案，但打开了一个思考空间。

揭示问题的作用是让你和其他人一起思考这个问题。它引导注意力，而不是索取答案。

收回问题

人们以为问题一旦提出就收不回了。

但你完全可以收回问题。

"我在此收回那个问题，至少现在收回。"这是一个有效的表达。收回不是要改写历史，假装你从未问过。而是重新定义问题的状态——从"需要立即回答"变成"暂时搁置"。

这需要信任。你要让对方相信，收回问题不是在隐藏什么，而是为了更好地处理这个问题。

分解问题

有些问题复杂到不知从何下手。比如"我们距离拥有人类水平的人工智能还有多久？"

面对这样的问题，不要急着找答案。先分解它：

1. 在计算领域，我们预期硬件还是软件会带来更大进步？ 1.1 我们距离硬件的物理极限还有多远？ 1.2 软件方面还有哪些主要挑战需要解决？
2. 我能从专家那里学到什么？ 2.1 专家们怎么说？ 2.2 人们过去预测这类事情的能力如何？
3. 我预期人工智能将在哪些任务上（最早/最晚）超越人类？

分解问题时，你做的事情首先是产生更多问题，而不是答案。但这些新问题更具体，更可以着手调查。

用问题引导注意力

问题代表你关心要知道的事。它会引导你的注意力。

费曼建议在脑海中保持十几个最喜欢的问题。虽然大多数时间它们处于休眠状态，但每当你听到或读到新的技巧或结果时，用它来检验这些问题。偶尔，你会有所发现。

这不是在"提问"。这是在用问题作为过滤器，帮你从信息流中捕捉相关的答案。

有时候，分享你的问题能帮助其他人理解你关心什么。他们不一定直接回答你的问题，但可能会分享相关信息，或者把你介绍给能帮助你的人。

当问题成为答案

有时候，把问题留在心里，就是问题的答案。

"我如何保持专注于重要事物？"

这个问题有很多具体答案：定期冥想、每晚写日记、每天专注于三件最重要的任务。但如果你不牢记这个问题，这些策略会逐渐偏离初衷。

对这个问题的完整回答是：做你需要做的事，成为你需要成为的人，以便在这个不断变化的环境中，继续对问题做出回应。

这种情况适用于那些指向你的认知重组的问题。你还无法明确表达答案，因为答案不在于言语，而在于你的感知空间中实际持续提出这个问题。

就像学锯木板。我不太懂技巧，但当我把注意力转移到"什么会让它更顺畅？"这个问题上时，它真的变顺畅了。我所做的，就是在头脑中保持一个问题，让我的运动控制系统重新组织自身来体现答案。

问题的多重功能

回到开头。问题不只是用来问的。

它可以被抓住、揭示、搁置、分解、收回。它可以引导注意力，触发洞见，重组认知。

真正的好奇心不会急于自我消解。它知道何时提问，也知道何时持有问题。

过于急切的好奇心像审讯，会逼出虚假的"口供"。真正的好奇心更像是与问题共处，等待它自己展开。

这需要练习。下次当一个问题出现在你脑海时，试着不立即追问。记录它，分解它，与它相处一段时间。

你会发现，问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。